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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大侠Ⅱ 第二章 副手

2023-12-29 10:46:25

大侠的更新暂时定在周六或周日。

写作环境又变糟糕了。不敢承诺太多,能更就更,尽力而为。

总之,多谢大家支持,愿诸位都健健康康,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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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请尽量保留此段。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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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时赶来救下宋清儿的江湖豪客们,很快就在袁忠义的指挥下,将小田庄所
有死者的尸首收拾妥当。

  他们不知道这帮丧心病狂的披甲人上宪是谁,身处何方。

  虽说这帮兵贼自称是为郡主效命,但郡主驻守汊口,统兵万千,岂有功夫亲
自调遣人马到后方以剿匪之名劫掠。

  那小头领死前曾说要去通报敌情,可见,大队人马距此不会太远。

  于是,将村中尚有价值的财物整饬到一起后,他们牵来自己的坐骑,将空出
的几十匹军马用草绳连在一起,挥鞭驱赶,由着它们自行奔驰,看看能不能顺藤
摸瓜,找到此次屠戮背后的带兵人。

  江湖人的办法不一定好,但大都有效。

  这群军马虽然皮相极差,个头不大,一看便是北防精锐淘汰下来的次品,但
毕竟训练有素,不至于直奔荒野领去歪路,跑不多久,便叫他们远远看见开阔地
上高高竖起的营旗。

  等能张望见强弓劲弩,刀枪寒光,跟在战马后头的江湖群豪不自觉便勒缓马
速,面现迟疑。

  和丁小妖共乘一匹胭脂马的宋清儿,更是一见光汉步卒披甲扶刀的模样,便
面无血色,身子一晃险些跌下地去。

  袁忠义只好抬手率众停下,看着那群军马奔向驻守兵卒。

  丁小妖看见那黑压压一片脑袋,心中也有些发虚,轻踢马腹凑到袁忠义旁边,
道:“袁大哥,咱们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太莽撞了?都说行伍中人历来听令不听
理,待同袍胜过兄弟,咱们足足杀了几十个,被他们知道……会不会掉脑袋啊?”

  袁忠义道:“你不是要为你徒弟,和小田庄枉死的百姓,向郡主讨个公道么?”

  丁小妖看着一大队甲士迎过来收拢马匹,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过来问了两句
情况,下马一挥胳膊,带着十余个刀盾手大步走近,嗓音都有些发颤:“戏文里
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帮蛮横不讲理的这会儿没被郡主管着,万一真动起
手来,咱们这点儿人,怕是逃不出几个去。”

  袁忠义微微一笑,道:“那你就管好后面那些朋友,叫他们莫要多嘴多舌。
清儿,你下来,跟我一起迎过去,就按我教你的说。”

  宋清儿壮壮胆子,抬腿滑下马背。

  袁忠义在下面接她。

  宋清儿身子一晃,往他怀里靠了一靠,只觉被一双极其有力的胳膊牢牢扶稳,
都还没感受到那宽阔胸膛的软硬,便被摆正站好。

  她面上发烧,心里还隐隐有些失望,低下头望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轻声道
:“还请袁大哥指教。”

  她跟师父没大没小惯了,又没认过什么正经传承,当然不肯随便自居晚辈。

  对年轻貌美的姑娘,也没有男子愿意当什么长辈。袁忠义略一颔首,领着她
一边往那队兵卒方向迎去,一边低声叮嘱,将需要的应对法子悉心教授,最后快
接近时,柔声道:“好了,莫怕,有我在。”

  宋清儿深吸口气,这才吃下定心丸,握紧纤细十指,让发抖的手,变成稳定
的拳头。

  带队过来的军官浓眉黑面,目光凌厉,在他二人脸上一扫,望一望后面诸位
江湖豪杰的兵器,沉声道:“你们是谁?这些军马,是从哪儿带来的?”

  远处一队弓弩手分作两排,拉开阵势。气氛,顿时肃杀许多。

  袁忠义拍拍宋清儿的肩,柔声道:“宋姑娘,莫怕,这是咱们光汉朝的军爷,
不是那些假冒名号的匪徒,你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讲给他们听。他们找到匪
巢,定能为你报仇。”

  宋清儿壮壮胆子,细声细气道:“军爷,民女是西北逃难过来的,前些日子
寄住在南边小田庄,今儿早晨……忽然来了一群土匪,冒充是郡主娘娘的部将,
大肆劫掠,把整个村子都屠得干干净净。我躲在干草堆里,等到袁大哥他们这些
江湖豪侠经过,才侥幸逃过一劫。那些匪徒死后,袁大哥说这些马看着像是军马,
就说……会不会是从郡主娘娘的兵手里抢的。都说老马识途,我们就跟着马过来,
军爷……你们是郡主娘娘麾下的兵么?”

  她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抽抽噎噎,一句三颤。

  那军官面色微变,望着那些空了座鞍的军马,若有所思。

  袁忠义在旁拱手道:“在下是打南边过来的。与这次结识的朋友都是习武之
人,早些日子听说北疆一带有不少鬼狄的高手偷袭刺杀,叫咱们光汉损兵折将,
闵王爷张榜求贤,要给这边的将军们征募些可靠的保镖。实不相瞒,我们本是为
此而来,倒没想到,顺路就清剿了一批恶匪。”

  军官缓缓转头,狐疑道:“你是来当护卫的武林好手?瞧你这身型,可不太
像?”

  袁忠义微笑道:“成不成,自是要征用护卫的人来决断。在下对武艺,姑且
还有几分自信。适才替天行道,算是杀了十来个恶匪。”

  那军官面色又是一变,皱眉道:“你们走江湖的骗子多,我可警告在先,郡
主已经恼了,再有骗子,可不是打过军棍撵走便罢。你想清楚,再说话。”

  袁忠义抬臂向前一抓,那军官身侧后方丈余外一个刀盾手身子一晃,猝不及
防,掌中兵器竟猛地一弹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个转,飞到了袁忠义这边。

  他抄住那柄砍刀,屈指一弹。

  当。

  刀锋应声而断。

  旋即,他随手一拍。

  崩的一声闷响,断刀在空中碎成数块,噼里啪啦落在袁忠义脚边。

  吃了如此大的力道,碎刀竟没一片飞到半尺之外。

  莫说那军官瞠目结舌,就是后头观望的江湖豪客,也均是呆若木鸡,为之骇
然。

  袁忠义将刀柄一丢,抱拳道:“坏了一把好刀,还请军爷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那军官忙不迭摆手后退,拉开数尺,才顿足定
了定神,道,“来人,牵马,要好马。跟我随这几位侠士去看看,哪家不长眼的
土匪,不光抢军粮,还要冒充咱们弟兄,败坏咱们的名头。”

  喊罢,他转身招手,叫来一个传令兵,低声叮嘱几句。

  袁忠义出手目的已达,不再多言,只等着那些兵卒准备妥当,同去小田庄验
明情况。

  不多时,先前军官领着二十余名甲士上马随行,跟在他们后面,往小田庄赶
去。

  等到了夯土小路,马队连成一线,丁小妖加了两鞭,跟到袁忠义身旁,道:
“袁大哥,你那说法,能瞒得过去么?”

  袁忠义冷笑道:“瞒?那帮兵贼杀良冒功,以百姓的头当作土匪,你觉得他
们上面的官,看不看得出来?”

  丁小妖一愣,讷讷道:“这我可说不清。”

  宋清儿咬了咬牙,恨恨道:“定然知道。村里的青壮也都已经面黄肌瘦,哪
个看上去能像是土匪的模样!”

  “这便是了。许多事,本就是双方心知肚明,一边做个样子骗骗,一边做个
样子当作被骗。”袁忠义淡淡道,“所以我的说法,也并非瞒骗。在我看来,那
班人本就是凶神恶煞的匪徒。贼匪穿了官军的衣裳,一样是贼匪。跟来的人若也
站在贼匪一边,那依我看,整个汊口,怕也不过是个贼窝,闵郡主,便是个贼头,
闵王爷,自然只能是个贼王。那咱们为何还要帮他们寻找被劫军粮,去对付北方
鬼狄的刺客?这种蛇鼠一窝的大小贼寇,我恨不得亲手刺杀了他们。”

  丁小妖一个激灵,忙扭身看了看,确认后头没人能听到,才缩着脖子道:
“袁大哥,北疆这三、四年战乱不断,说话可要小心些呀……若被当作鬼狄的细
作,北防一线的几个州郡,可就呆不得了。”

  袁忠义正色道:“丁姑娘,咱们行侠者理应义字当头,你若怕了,等安顿好
宋姑娘,咱们就此别过便是。”

  “别,别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丁小妖摸摸脑袋,无奈道,“这不
是担心你么。你在北方要办的事情那么多,万一挂了你的通缉令,岂不是麻烦得
很。”

  “怕麻烦,还怎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摇了摇头,调转马头,踏过先
前那片好不容易等到甘霖降下的旱田,奔向再也不剩一个农夫的小田庄。

  宋清儿忍不住抬头问道:“师父,袁大哥来北方……都要办什么事啊?”

  “他说,他在南边得了当年魔教遗老的线索,立誓要逐个追杀。有个魔教长
老避世隐居在北防重地,他要来找出那人,斩草除根。这是一件。鬼狄刺客三番
五次来袭,他说他一身武功,若不用来保卫中原,怎么对得起江湖侠士的名号。
这,是另一件。”丁小妖望着袁忠义的背影,颇为神往,缓缓道,“但我最佩服
的,还是第三件事。”

  “是什么呀?”宋清儿急切追问。

  “昔年含冤而死的铁壁王独孤胜,有传闻……其实留下了子女,悄悄躲藏在
北方民间。朝廷奸佞担心独孤家的后人找回来,据说派遣了许多内廷高手在外寻
访。袁大哥此次北上,另有一件要务,就是验证传言真伪,想找到独孤家的血脉,
保护起来。”

  宋清儿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对外界传言多少知道一些,听罢却是一怔,不
解道:“可闵王爷不正是独孤王爷的旧部么?他现如今掌控北方边防,难道还护
不住旧主的子女?”

  丁小妖挠挠头,道:“这话我也问过袁大哥,袁大哥……就只是笑,也不答
话。我猜,兴许是内忧外患之际,闵王爷作为北方的柱石大将军,没那个空闲?”

  宋清儿心里一颤,小声道:“该不会……闵王爷根本就不想去找独孤家的后
人吧?这封王封侯的好事,轻易可轮不上。”

  这猜测并非没有道理。世人皆知,光汉朝北线防务此前全靠铁壁王独孤胜苦
苦支撑。他含冤下狱愤而自尽之后,江北多处先后暴发叛乱,外敌也趁机大军压
境,将大好河山折腾的无比破败。

  德启帝先后起用多人主持北方大局,均灰溜溜战败落狱,葬送兵马上万。

  直到独孤胜麾下猛将闵烈,在德启帝彻底为独孤胜洗脱罪名昭告天下之后,
统合铁壁军旧部,近两年间东征西讨,才算是将战火挡回到北境蛮荒之外。

  于是柱石大将军之上,又加了一顶铁壁王的旧帽子,颇有战功的几位儿女,
也都大受封赏。

  但闵王爷性情酷烈,不仅处理军务杀气腾腾,所到之处,对百姓也谈不上秋
毫无犯,叛军曾占据的地方一旦被他收服,少不了便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屠戮。民
间甚至有了“远看闵王爷,近看阎王爷”的说法。

  在闵氏将门大小几位煞星的衬托之下,福安郡主闵佳,便在北地边塞渐渐落
下了一个好名声。

  虽也有人声称那不过是因为闵佳参战极晚,没赶上讨逆平叛大开杀戒的时机。
但说到底,闵郡主兵马过处,还没有过人头滚滚的事发生。

  流离失所的百姓,总要找个寄托,给自身一点活下去的盼头。

  这也是宋清儿他们一行逃难,没有直接南下,而是辗转到了徙州汊口一带的
原因之一。

  只可惜经过小田庄的惨剧,宋清儿心中,那闵郡主已与母夜叉无异。

  转眼马蹄踏过染血污泥,众人到了四散零落的尸体附近。那些兵卒纷纷下马,
上前查验,带队的军官紧握刀柄,绷着脸来回巡视,一言不发。

  一众江湖豪客都紧张得很,远远守在各自马匹旁边,不敢凑近。

  袁忠义就在诸多甲士尸体旁负手而立,神情颇为不屑。

  宋清儿想要大着胆子也凑过去,无奈光是闻到周围浓烈的腥臭,就叫她几欲
作呕,双腿转筋,只能靠丁小妖扶着才能站住,哪儿好意思去袁忠义身边丢脸。

  这些兵卒手脚颇为麻利,一边验尸,一边将尚且完好的甲胄兵器回收,分堆
用麻绳扎好,挂上马背。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小田庄便已查验完毕。那军官回到袁忠义面前,脸色铁
青,但口气恭敬了许多,拱手道:“还没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敝姓袁,名忠义,表字智信。”袁忠义冷漠道,“不知这位军爷,可查验
好了?”

  军官叹了口气,道:“的确是彪悍匪徒冒充我等同袍,妄图来此劫掠。有劳
诸位好汉代为出手,没有酿成大祸。诸位既然是为了保护郡主而来,凑巧的很,
此次剿匪,领军的正是郡主手下颇得器重的柳副将。诸位随我回去,我来为大家
引荐,不知道袁大侠可否同意?”

  袁忠义眉梢微动,问道:“我听闻闵郡主麾下有几员将才,都是巾帼英杰,
不知这位柳将军,是否也为其中之一?”

  军官颔首道:“正是。郡主领兵杀敌,常要与左右同吃同寝,几位副将,自
然均是女子。但她们个个是女中豪杰,都出身武林,不逊男儿半分,袁大侠不必
多虑。”

  袁忠义面色沉重,缓缓摇头道:“我恰好另有一事,想要警告郡主。若等到
面见郡主再说,不免有些迟了。此次能见到郡主左膀右臂,那是再好不过。既然
如此,烦请军爷上马,咱们速速回去,拜见柳将军。”

  回去路上,又是策马疾奔,宋清儿皮肉细嫩,大腿磨得生疼。她咬牙忍耐,
小脸煞白,满心都是不快。

  丁小妖搂着她,软语安慰几句。她心中苦闷,终于还是在猎猎风中放声痛哭,
尽情宣泄一场。

  泪痕干透,众人也回到了柳将军率部暂时歇脚之处。

  那军官唤来一个小校,问清情况,过来招呼一声,先行离开,去找柳将军禀
报。

  在小田庄见过袁忠义身手之后,丁小妖立足之处,便都离袁忠义近些,距其
他同道远些。她见宋清儿痛哭之后面色好转,放下心来,转头向袁忠义攀谈。聊
不几句,她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袁大哥,你说有事要通报郡主,是什
么呀?”

  袁忠义略一斟酌,道:“此事本该早些讲给你听,但之前你我萍水相逢,我
不敢言无不尽。现如今,我知道丁姑娘也是侠肝义胆的豪杰,此事,便不好再瞒
着你。尤其……你样貌俊秀,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徒弟,应当百倍提防。”

  宋清儿心里一紧,颤声道:“袁大哥,莫非……是有什么厉害的采花贼在附
近不成?”

  丁小妖蹙眉道:“傻丫头,北边打个不停,到处你杀我我杀你的,真要有采
花贼,放着江南水灵灵的姑娘不要,来这鬼地方做啥。”

  袁忠义却摇头道:“她说对了,我此次北上,最要紧的目的,并不是先前跟
你提起过的几样,我想接近郡主保护她,也正是因为,我一直在追踪试图擒杀的
那个厉害淫贼,应当就是往这边来了。那人不仅喜欢美女侠女,还喜欢位高权重,
值得冒险征服的女子。是个极其危险的禽兽。”

  丁小妖一怔,“那人是谁?”

  “他也姓柳,和柳副将是本家。他原来在南方活动,起了个别号,自称莲峰
春红柳钟隐,你可曾听过?”

  丁小妖并不关心这个,只追问道:“那柳钟隐厉害得很么?袁大哥这么强的
功夫,竟一路追到此处?”

  袁忠义叹了口气,道:“一会儿见了柳将军,我一并讲吧。”

  说话间,一个传令兵匆匆跑来,打眼一望,上前道:“哪个是袁忠义大侠?”

  袁忠义抱拳道:“不敢,正是区区。”

  传令兵翻个白眼,奶声奶气道:“什么蛐蛐儿,柳将军要见的是袁忠义,卖
蛐蛐儿的少来讨打。”

  众人这才听出,这跑腿办事,满脸尘灰的传令兵貌似也是个女儿身。

  不过传令一职本就要交给可靠亲随,整日跟在身边,若是男子,也多有不便。

  袁忠义只得再道:“正是在下。”

  “哦,那你随我来。”传令兵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丁小妖和宋清儿,“那,
哪个是小田庄剩下的活口?”

  宋清儿一个激灵,躲到师父身后,小声道:“是我。”

  “我是她师父,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

  传令兵不耐烦道:“那一起来吧,剩下的,都在外面候着,我们随时可能行
军,留神些莫要碍事。”

  跟着传令兵穿过重重军阵,袁忠义左右打量一番,估摸出概数,皱眉道:
“小将军,只是捉贼,需要惊动这么多兵马么?难道不怕汊口空虚,遭敌突袭?”

  传令兵摆摆手,“啥小将军呀,我就是个跑腿伺候主子的。你问这些,我啥
也不懂。将军叫做啥,我就做啥。”

  袁忠义点了点头,果不再问。

  不过如此劳师动众,本也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郡主怒气勃发,冲动行事,
要么,是军中粮草不丰,遭劫这批极其关键,绝不能便宜了土匪。

  此地只是临时驻留,并未扎营升帐。柳将军人在马旁,席地而坐,面前摆着
一颗血乎乎的脑袋,正是去查验的军官专门割回来的,在小田庄杀良冒功的头领
首级。

  军中无红妆,柳将军与周围亲兵的脸上皆是风尘仆仆,几乎看不出肌肤颜色,
远远看着,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袁忠义的目光在柳将军脸上一扫而过,却定在她手边放着的两把竹枪上。

  那枪造型颇为奇异,比武林中常见的双枪要长,又比单使的花枪、大枪要短,
用的杆子竹节分明,冲阵不够硬,刺扫又太软,怎么看也不像是趁手的兵器。

  可不仅柳将军身边放着两把,所有的亲兵背后,也都交叉绑着一对。

  丁小妖用的是剑,本极畏惧与使枪行家对阵,但见了这竹制双枪,不由得心
里一宽,肚中暗笑,趁着还未走近,轻声道:“袁大哥,你瞧那将军用的兵器,
古里古怪的,看着还不如先前两边兵手里的长矛。”

  袁忠义摇了摇头,道:“若是寻常武人拿着这种兵器,我只会当作手头窘迫。
但既然是柳将军,那我想,按江湖传言,应当是千竹庄的什么独门兵器吧。”

  这话并未遮掩,柳将军听在耳中,缓缓抬起头,如刀眉峰下莹润有神的眸子
一扫,落在袁忠义身上,“阁下便是袁大侠?”

  “不敢,袁忠义,将军若看得起,唤声智信也是一样。”

  “可有江湖名号?”

  袁忠义拱手道:“蒙江湖朋友抬爱,有个寒掌仁心的绰号。”

  “寒掌?”柳将军拿过兵器,拄枪起身。

  “在下练的望月掌和广寒折桂手均是为了配合心法,出手阴冷,故有此一说。”

  柳将军缓缓点头,道:“果然是南边来的,这两门功夫,我好似听人提过。
你知道千竹庄?”

  袁忠义微微一笑,道:“火染连江红,霹雳震天响,山顶罩赤云,散花千竹
庄。所谓武林名门,指摘这四家不思正道,专研奇技淫巧,殊不知叫在下来看,
你们所研习的本领,绝不逊色高深武学半分,来日若能继续精进,便是绝顶高手,
都吃不消你们一击。以器具之力,破血肉之躯,这等要术,本就该报效军中。柳
将军这选择,着实高明得很。”

  几句话说完,柳将军的脸上就已露出微笑,道:“不敢当,我只是来做自己
想做的事。我是柳焽,不是莺莺燕燕的莺,是上明下火的焽。我和亲兵用的,的
确是千竹庄的火器,天女散花枪。既然是江湖同道,咱们私下可以再叙。袁兄,
先叫小田庄的那位姑娘过来,我有话问她。”

  袁忠义转头使个眼色,让丁小妖带着徒弟过来。

  “见过柳将军,在下丁小妖,家师水妖剑郑涟。”

  “见过柳将军,我……草民宋清儿,跟师父学过一点强身健体的功夫。”

  柳焽摆了摆手,道:“我久居军阵,江湖上的事,已不怎么通晓。师门什么,
与此事并无干系。宋姑娘,你将亲眼所见的事,都跟我说说,我保证,若句句属
实,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是、是……”周围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卒,宋清儿双腿打颤,
脑海发白,扶着师父一句句勉强讲述下来,早将袁忠义编的谎话忘得一干二净。

  听到一半,丁小妖就已暗道不好,可当着这么多兵将,总不能开口指点。她
暗暗捏了捏徒儿胳膊,可宋清儿此刻战战兢兢吓得尿口都快松了,哪里察觉得到,
就只是硬着头皮句句实话,说个不休。

  袁忠义却不以为意,等丁小妖讲罢,才续道:“我赶到时,眼见的便是尸山
血海,人头滚滚。柳将军,你若见了这种恶贼,也会认作土匪吧?”

  柳焽眼中寒光一闪,道:“土匪披甲,仍是土匪。这帮恶徒应当庆幸,袁大
侠你宅心仁厚,给了他们一个痛快。若回来被我识破,军法处置,定要叫他们求
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办事利索,当即传令下去,命各路斥候头领回报后不再出行,几队兵马打
散重编,换交她麾下直属将官率领,并将此次带回的人头悬在先锋将旗之下,以
儆效尤。

  此次随丁小妖同行的豪客中,本就有大半是为了帮郡主找回军粮,多是左近
武林豪杰,见柳将军发令——再有劫掠百姓者,杀无赦,便纷纷七嘴八舌,将手
头掌握的传言消息,一条条报了上来。

  此后柳焽忙着调动兵马,继续以军粮遇劫的地方为中心,向南探查寻找。

  等她空闲下来,已是调度安排完毕,乘马随军缓缓南行之时。

  袁忠义他们,只得随着兵卒行进,就这么跟了两个多时辰。

  日头将被浓黑夜色彻底驱赶。

  抬眼望去,远方无山,最后一线霞色宛如将死之人临终吐血,染在目力所及
的空旷荒原。

  瞠目远眺,可见数里,偶有林木,并无炊烟。

  士兵埋灶煮粥,这广阔天地之间,才勉强有了一点人气。

  袁忠义四处看了看,发现郡主麾下的军粮的确颇为吃紧,这帮剿匪的兵卒虽
非精锐,到此刻该吃的,也不应只有一碗稀粥和半个巴掌大的干饼。

  柳焽伙食一样如此,只不过亲兵手脚勤快,喂马之后又去附近采了些野菜,
拌到粥里,算是添了几许味道。

  这支兵马只随身带了一天补给,没有民夫随行,可见明日午前若还没有结果,
队伍就将折返。

  区区十几个时辰,就想从这战火烧过的荒原大地上找到一支流窜凶匪,是不
是也太托大了些?

  亦或是,柳副将亲自率军讨贼,实则是出来做个样子,好回去对谁交差?

  群豪身上都带着干粮,习武之人注重饮食,大多还备着腌好熏干的肉脯。

  这种伙食不好叫兵卒们瞧见,便都在外围僻静处聚拢一圈,私自吃喝。

  袁忠义并没跟他们一道,而是与柳焽一起,吃那拌了野菜的粥。

  宋清儿和丁小妖自然也在这边。

  宋清儿举目四望,眼见一个个壮硕汉子将粥碗都舔到发亮的贪婪模样,忽然
想起,那些凶兵恶卒将人杀了之后还不算完,一个个用刀,都在尸体上割肉。

  她胸中一顶,扭头捂嘴跑开,低头哇的一声,吐出大片酸水。

  丁小妖担心,急忙追来,拍背抚肩,好声询问。

  等宋清儿抽抽搭搭说了自己的猜测,她将徒儿往怀中一抱,叹道:“有句俗
话,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这打打杀杀的年代,许多人是刀剑,是牛马,是
鸡鸭猪狗……唯独不再是人。你今后还是应当好好学功夫,多少,有个自保之力。
你有本事在身上,才有资格做人呐。”

  大小两个女郎私下说了会儿话,等她们回去,袁忠义便对柳焽提起了与她同
姓的那位淫贼。

  柳焽听罢,禁不住哈哈一笑,指着自己满是尘灰的面孔道:“袁大侠说笑了,
郡主整日领兵操练,和我一样,烟尘蒙身,脏兮兮活似个泥猴。这样的女人,你
要说饿极了的这班兵会动念头,还有几分可信。本领高强能从你手下逃出生天的
淫贼,想要什么如花似玉的女子不可得,何必来找我们的麻烦。再说郡主为了擒
杀刺客,已在加倍防备,那淫贼若是真敢犯险,管教他有来无回。”

  袁忠义却神情凝重摇了摇头,道:“柳将军,方才我已叫你看了我的本事。
我使了约莫七成功力,你以千竹庄的眼光来看,是否相当不错?”

  柳焽沉吟道:“这话过谦了。袁大侠的功力深厚,是我平生罕见,堪称深不
可测,震古烁今。”

  袁忠义叹了口气,忽然拉开衣领,亮出一片健硕宽阔的赤裸胸膛。

  那胸前对着心口处,赫然有一个紫黑色的掌印。

  “柳钟隐与我单独交手,我并无胜算,需得提前布置,靠他人助力,才能将
其打伤。他虽有伤在身,但再有月余必将痊愈。柳将军,他的掌力能在我身上留
下这样的内伤,郡主如今的护卫,当真防得住他么?”

  他看着柳焽转为苍白的脸,缓缓道:“此人掠走的女子,必定先奸后杀,无
一幸存。死状大都惨极。郡主如今是北防的栋梁之材,不加防范,难道要让鬼狄
刺客办不成的事,被他一个淫贼办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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